月壤

髑髏城の七人/文野/型月/法扎/宝钻/大悲/银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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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严塔尔固然不该……!

【礼猿】澪標

みおつくし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骑士。

骑士侍奉的国王是一个坏心眼的人。国王想要让人们都住进他秩序下的国度,成为他庇护下的人民,为此一直给骑士下些强人所难的命令。骑士打败过敌人的战士,驯服过凶恶的幻兽,还去到遥远的地方,为国王带回别的土地上的传说和见闻。无论什么艰难的任务,骑士总能出色地完成。

野心勃勃的国王的国度里,出现了一条巨龙。它从蛮荒中飞来,定居在峻峭的群峰之间,把巢穴隐藏在层层虬结的丛林藤蔓后,窥视着王国内的一举一动。

传说它周身附着的鳞片闪烁着幽绿的光芒,展开的双翼有一座城堡那样宽大,鲜血与涎水都是流淌的剧毒,巨大的竖瞳能使最勇敢的人胆寒。

它将王国的居民带走,给他们施下蛊惑的魔法,让他们忘记家人和故土,心甘情愿地留在四通八达的洞穴宫殿里。只有在命令他们去抢夺财货的时候,巨龙才放他们回到天空之下。在那幽深的丛林里,不知在酝酿着些什么计划。

边陲的住民远赴千里,把这些灾祸告诉了国王。

骑士被国王派去讨伐这条恶龙。他按着人们的指引,来到了龙之山的脚下。这里驻扎着自各地陆陆续续前来征讨龙的勇士,空中飘着一片旗之海。他们挥着刀剑向山上的洞穴宫殿进攻,但总被神出鬼没的岗哨打退。

骑士出人意料地偷袭了这些勇士的营地,打伤了好几个人。勇士们唾骂他毫无骑士的矜持,住民们则哀叹着不幸,怨声乘着风甚至传入龙的耳中。然后骑士改换装束,卸下王国骑士的盔甲和深蓝披风,披上流浪者的斗篷去见龙。

他在巨龙面前鞠了一躬,开口说:“我来自王城,原本是一名骑士。但我侍奉之人并非明主,将我逐出了身侧,我现在满怀复仇与混沌的渴望,只愿在这王国中大闹一场。”

巨龙于是称赞他,称他作朋友,告诉他自己的理想。

“这个国度缺少自由、庸庸碌碌,人民手无寸铁、任人宰割。如今王座上的国王既昏庸又残暴,如果我能取代他的统治,一定能创造出充满无限可能的美丽世界。在我的道路上,热爱着自由的你很适合成为我的力量。”

骑士留在昏暗的洞穴中,花了三日记下了龙总是在何时睡去,又花了三日记下了入口的岗哨总是在何时醒来,在第七日把一只信鸽送出了山谷。

勇士们的军队涌上山来,发现龙的洞穴宫殿对他们畅通无阻。他们搜寻了所有的地方,包围了最后的处所,利剑终于得以落到龙的身上。龙被讨伐了,魔法破除,被掳走的人们终于能回到自己的故土。

遭到背叛的巨龙对骗子施加了冷酷的报复。屠龙的勇士中有一位骑士的朋友,他救出了受伤的骑士,把骑士的功勋告诉了同伴。骑士在村庄养好了伤,便重新系上披风,启程回到国王的身边。

当骑士回到王城的时候,人们却正在哀悼。骑士拉住一个妇人,问道:“发生了什么恶事?”

妇人回答:“王的灵魂落入了幽冥的死亡,没有人可以把他带回来。”

“是何等有能之人,才能杀死王?”

“只有命运如此强大。王曾说,他的头顶悬着一柄利剑,当天命要它落下,他就不得不离去了。”

骑士于是出发去寻找冥界的入口,去带回王的灵魂。



骑士来到一座城。他走进城内,遇见一对拔剑相向的人。一个是美丽的青年,一个是挺拔的少年。他们挥舞手中的刀剑,阻挡对方的去路。骑士问他们,知不知道他应走的路在哪里。

少年说:“我不知道你的路在哪里,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路通向何方。”

青年说:“我们共同的恩师死去了。我们的路分开了,却不认为对方的路是正确的。”

师兄弟怀念着恩师的指引,复述着他的话语,彼此争执其中的释义。骑士听了,便拿出小刀,把那些智慧的话语刻在城的石墙上。刀刃摩挲着顽石,很快挫钝卷刃,无法再使用了。骑士放下小刀,送给了这座城。

骑士说:“即使无法替代心中的话语,铭刻的形式依然有其力量。你们看着这些铭文,读出的抑扬顿挫不会相同,并非只有一条路正确。”

骑士说完,心中明白了,他应走的路在国王曾给予他的话语所指引的方向。王曾经说,他们的大义是要守护平凡的幸福。于是他再度踏上旅程,路把他带到一个宁静的小镇。


骑士来到第二座城。他走进城内,遇见一个独自饮醉的中年人。他是个胡子拉碴的大叔,周身灰败,目光颓丧而戏谑。骑士问他,知不知道他应走的路在哪里。

大叔说:“我不知道你的路在哪里。我本知道自己的路,也知道别人的路,我们走在理想与梦中的道路上。但只一场巨灾便带走了所有的同伴。我无能为力,不再笃定,也看不见前方了。”

大叔回忆着往昔的日子,将酒灌下喉咙。骑士见了,便拿出一副消遣用的纸牌,变起了魔术。在翻飞的牌中升起了雾气,曾一度与大叔同行的人的面貌渐渐浮现出来,他们的眼中仍然闪耀着光辉,喃喃诉说着尽管遗憾却毫无悔恨的话语。雾气散去,短暂的幻象消失了。骑士把纸牌留在酒杯边,送给了这座城。

骑士说:“即使是昔日之梦的天真残像,亦可成为今日黄昏时的慰藉。只要梦想仍然在指引,半道崩殂也未尝不是死有所得。”

骑士说完,心中明白了,他应走的路在国王曾展现给他的梦的最深处。他见识过,在高耸而宽阔的殿堂之中,集结着所有拥有相同梦想的同道者,为了将那梦中的景象实现而互相扶持。于是他再度踏上旅程,路把他带到一座教堂的穹顶之下。


骑士来到第三座城。他走进城内,遇见一对年轻的双胞胎,和他们的监护人。骑士虽不认识他们,却认出他们所来自的国度。在骑士所属的王国建立之前,那片土地上曾有古代的列王。在他们陨落之后,他们的臣民流落到此地。骑士问他们,知不知道他应走的路在哪里。

双子中的一人说:“我们不知道你的路在哪里。”

另一人说:“我们想找到出城去的路。”

“回去原来的地方,去侍奉我们的王。”

“但是固执的保护者,不让我们离开。”

监护人一言不发,蹙着眉头的同时,露出肃穆悲伤的微笑。骑士见了,便脱下青色的外衣,展示上面的纹章。王国的纹章早在时光长河中经历更替,但若细看,仍然能依稀分辨出继承自古代的规格。尽管不同,却仍然相似。外衣随着骑士风餐露宿,已磨得薄而发白,只有纹章依旧光亮。骑士将外衣留下,送给了这座城。

骑士说:“即使是虚无缥缈的遗失之物,亦能以全新的姿态为人所继承。那片土地上的王国虽已不再属于你们,你们的国却不曾真正消失。留恋过去并无补益,若启程,便应该是去寻找新的目标。”

骑士说完,心中明白了,他应走的路在这片青色所能覆盖的最远端。他曾去到的所有远方都没有那么远,但这凛然的色彩中蕴含着一往无前的心志。于是他再度踏上旅程,路把他带到汪洋深水之滨,带到大海的彼方。


骑士来到第四座城。他走进城内,遇见一个白发的年轻人。他虽然看上去年轻,却有一双永生者的苍老双眼。他平时居住在空中的巨船上,远离朝生暮死的凡人,只是偶尔才降临地面。骑士问他,知不知道他应走的路在哪里。

白发人说:“我不知道你的路在哪里。我漂浮在空中,广大的天空中哪里都没有路,又似乎哪里都可以去往。但我很久以前就死别了亲人,离弃了朋友,纵使可以去到任何地方,也不知道目的地了。”

白发人的眼睛望向悠远的过去之中,归途已经不存在于任何地方;因而巨船此次再度从这城启航,便不会再回到原处。骑士见了,便拿出剩余的干粮相赠。一抔原本晶莹的白米,在长途跋涉中变作朴素无华的模样。悠久的永生者并不需要食物,但它凝结着从种子到结实的阳光与雨水,也仿佛映出烛光摇曳的窗口。骑士将粮食留下,送给了这座城。

骑士说:“即使是再不需要的日常微小之物,亦蕴含着温暖的思念和未来的希望。谁都回不去原处,但那是为了面向前方。人会逝去,但思念不会,它总能引向新的相遇,在陌生的面孔上时刻回响。”

骑士说完,心中明白了,他应走的路在彼此的思念所牵引的方向。那些容易遗漏的细小宝物,只有在丢失后才在回忆中发光,令人想回到温水一般、既琐碎又无聊的日常中,到了窒息的地步。于是他再度踏上旅程,路把他带到一座茂盛的丛林,与国王最后的命令带他去的地方极其相似。


骑士来到第五座城。他走进城内,遇见一位正策划自己葬礼的老人。老人的躯体行将就木,但双眼仍然精神矍铄。他德高望重,英明地领导这城多年,已经备好面对天命的尊严。骑士问他,知不知道他应走的路在哪里。

老人说:“我不知道你的路在哪里。我太陈旧,路已快到尽头,一路来所见不少,失去甚多,到今天连生命都快要失去了。而你如此年轻,我凭借这双昏花老眼,无法代替你看到对你而言正确的前路,你必须自己去找。”

老人的眼睛早就无法看清远处的事物,他平静的勇气中留有遗憾。他不能再顺畅浏览承载着回忆的相簿画册,也不能从他人代为朗读的书信中得到颤抖的笔迹和洒在信纸上的泪水。骑士见了,便摘下自己鼻梁上的眼镜。他捡起质地细软的石头打磨镜片,再轻巧敏捷地为老人戴上,让清晰的视野再次展现在他眼前。骑士将眼镜留下,送给了这座城。

骑士说:“即使是未知的黑暗前方,亦要抱持直视的勇气。因为他人终究只能扶持,不能代而迈步,有些路只有独自行走。”

骑士说完,心中明白了,他应走的路在只有他能找到的地方。或许是在阴暗的角落,或许是在崎岖的山路,但也可能是在茂密花丛间辟出的幽幽小径。坏心眼的国王下达的刁难人的命令,只有他才能完成。他要去做只有他能做到的事。于是他再度踏上旅程,路把他带到一道城墙之外,从那里能够遥望见城上升腾起一片赤红的灯火,点点光源飞向夜空。


骑士没有走进第六座城。他在城外遇见一位出逃的年幼公主。这座城的先王方才逝去,公主即将继位成新王。她失去最亲爱的人,眼中不见了唯一温暖的色彩。瘦弱的肩膀上压着的重量,令她一时难以承受。骑士难以开口问她是否知道自己应走的路在哪里,但聪慧又敏锐、有通晓心事的魔法的公主看穿了风尘仆仆的旅人的心。

公主说:“你早已经知道你该走的路了,就如同我也知道我自己的一般。但是道路崎岖险峻,布满荆棘,我们不得不私自留下一刻时间,用来短暂地从爱与期望的重负中逃开。可是,我们终归要回去面对。”

公主虽然年幼而悲伤,却坚韧而倔强。骑士见了,想要赠送些什么给她,以表示安慰与支撑。但他身上除了由国王授予、绝不能交付出去的佩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相赠的东西了。于是他将肩膀借给公主,成为她仅限一刻的依靠。公主轻轻靠在骑士的肩上,忍耐许久的泪水,最终也只流下一滴,作为珍重的饯别。公主小小的背影步向高大广阔的城墙,去向那一边她的归所,她决定承担之物。

公主的魔法浸润了骑士,荡涤了他身上的风沙。骑士心明眼亮起来,如她所说,该走的路早已在他心中。他醒悟过来,路分明就在他应该回去的地方,在他的王城,他的归所,在王的天命之剑落下的地方。但是送出一切的骑士,衣衫褴褛,饥寒交迫,视野一片模糊,事到如今早已经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骑士在荒野中游荡。周围的一切都陌生而冰冷,迷雾遮住他的眼睛,风雨吹打他的身体。在昏暗的世界里,他来到第七座城。然而他走近才发觉那并不是城,而是他曾一度击败的恶龙。庞大的躯体再度在地上伸展,幽绿的鳞片与流淌剧毒的伤口都毫无改变,双翼如同巨大的枯枝败叶一般覆盖在形似丘陵的身上。它睁开亮如巨灯的眼,纯粹而空洞的目光扫过来访者。它已不是这个世界的存在,但尽管已经死去,力量和痕迹却还留在世上。

龙说:“为何选择固守平庸的主人?为何背弃我的道路?你这叛徒。你的王所追求的前景,并不会比我昔日的梦想更为美丽;你的下场,也不将比我如今的模样好上多少。为何还不放弃?你已经走投无路。”

龙扬起双翼,掀起满是灰尘的暴风。骑士拔出剑,却不是为了与龙战斗。他短促地笑了一声,嘲弄地说道:“我不选择你的野望,而选择那个人的理想,就从未期望过他人能够理解。有一点你所言不虚,我的确是个叛徒,但我不会无路可走——背叛者自然有应该去的地方,那路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了。”

在天昏地暗的狂风之中,骑士将剑刺入自己的胸膛。龙的身姿在长啸中消散了,天光大亮,只剩骑士单薄的身影倒在地上。他的灵魂沁出身体,渗入土地之中,不断向下坠落,直到落到冥界的入口。





冥河的船夫问道:“鱼群中有一条鱼,自愿咬上了我的鱼钩。这是为什么?”

骑士的灵魂答:“因为它的伴侣在你的缸中。”

于是船夫让骑士乘上小船,将他载到对岸。


冥土的守门人问道:“鸟群中有一只鸟,脱离迁徙的队伍向北飞去。这是为什么?”

骑士的灵魂答:“因为白鸟之中唯它独黑,它要去寻找另一只黑鸟。”

于是守门人打开大门,放他进入到另一边。


冥座的主人问:“我豢养的猎犬长相才能各不相同,我却独钟爱一只。这是为什么?”

骑士的灵魂答:“因为它通晓人言,身份不是眷属而是同伴。”

“藏木于林,我却能一眼认出独一无二。这是为什么?”

“因为那一棵树扎根最早,枝条最为繁密,果实最为甘甜,所以木秀于林。”

“此处没有日升月落,牛群却仍然一半时间栖息棚中,一半时间出来劳作。这是为什么?”

“因为时间的规则与秩序,并不受日月的实体束缚。”

“死之国度连神明也尚且手不能及,一个生者却来到此地。这是为什么?”

“因为有约定尚要完成,所以连天命也要反抗。”

“黑暗伸手不见五指,我却认得出你的面貌。这是为什么?”

“因为我也认出了您。”

于是冥座之主摘下斗篷的兜帽,露出国王的面容。强大如国王,即使身处幽冥也仍然以王自居,他所到之处即是他秩序的王国。

国王饮下骑士胸膛里流下的血,共同的生命流淌在他们之中。



骑士再次睁开双眼时,身处一片白色的细沙覆盖的滩涂。身上的伤口已被包扎好,他正倚靠在王的胸怀中。

人间的时光与异界不按同样的方式流动,距离骑士启程的时刻,已经过去了千年。他们时代的众多生命早已消逝而去,他们的国也从地面上被抹除。

然后他们站起来,以两双手一同聚拢砂石和海水,再次建筑起高耸的城。



Never End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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